10.
皇甫錄完最後一個節目回到自己的保姆車，又一個夜半了。
經紀人發動車的時候，皇甫在後面嘟嚷了句，「OPPA給我介紹個老公吧，真不想這麼累了。」
經紀人楞了一下。助理在旁邊倒搶答了，「ONNI不是已經結婚了嗎？」
「呀！我是說真的，好累好累。」
「ONNI的奶奶身體好一點了嗎？」
皇甫搖搖頭，「沒有，本來都答應好中秋帶她去出來玩的……」
「會好的。」助理在後面拍了拍皇甫。
皇甫拉下帽子，歎了口氣。
醫院一直是個讓人不由自主產生空虛的地方。
皇甫拉了椅子，把燉的湯和親手熬的粥放在旁邊的桌子上。
加濕器「咕嘟咕嘟」的運行著，前兩天買來的花有些已經開始發黃。
奶奶還是前幾天的樣子，戴著氧氣罩昏睡著。
皇甫在床邊握著她的手安靜坐了會，起身幫忙整了整薄被，拿了臉盆去了衛生間。
彎腰洗著衣服的時候，抬頭就能看到鏡子裡的臉。
沒有化妝，連唇彩都沒有塗，臉色黯淡得可以。
皇甫用有著泡沫的手向上提了提自己的嘴角，卻發現實在太重。
「不想笑就別笑。」
忽然想起在海雲台，有人曾在門口對自己說，
可是。如果不努力笑的話。奶奶會難過的吧。
這樣的話，我又該怎麼辦呢？
前陣子回老家的時候，還被老人家叨擾著，年紀不小了，是時候放下身段找個差不多的結婚算了。和個孩子都能過好，怎麼會找不到合適的人呢。
當時啃著西瓜的自己，好像很不耐煩的回了嘴。
結婚是一輩子的事情，怎麼能差不多呢。
那要一個人撐到什麼時候呢？
老人家忽然拋出這樣的話，差點噎住自己。
辛苦吧。這樣孤身一人不斷往前跑著。從不願意往後看也不願意想像未來。
每天奔波各個節目的錄影，健身，美容，裁剪，上課。
像習慣一個人，生活倒是滿檔，也未曾覺得有哪裡不好。
自己以為長出了翅膀，沒人守護也沒關係。
可是，可是。
即使能飛翔起來，偶爾也會好辛苦。
就像現在。
站在生死離別的懸崖，只能忍著悲傷咬緊了唇，左手握緊右手，用全身的力量笑。
節目現場。皇甫抓著手機發著呆。
剛剛送走至親，卻不得不對著鏡頭笑。
這個圈子冷漠得實在有些可悲。
IDOL要潔身自愛。
搞笑藝人就要有犧牲自己，取悅別人的自知。
「皇甫XI，聽說力氣比男人還大啊，和我們主持人比一場吧。」
「呀，今天怎麼了，將軍的風度呢？」
「這衣服，是準備要去當預備兵了嗎？」
老一套的題材一次次被拿出來。
現場卻屢試不爽的一次次笑翻了。
「和賢重生活得還可以吧？」
「這次真是賺到了吧？」
「八字果然是好啊。上輩子估計做了不少善事呢。」
皇甫背著鏡頭，牙緊咬著，笑卻依然掛著。
說吧說吧，十多年了，還有什麼沒經歷過呢。
命是好著呢。
搞笑藝人和當紅的IDOL當成了假想的夫婦，這可是跨了階層的事情。
年上老女人和年下帥小伙一起生活，是值得讓他們一直嚷嚷。
這樣壁壘分明的圈子，這樣的跨界，也活該自己被落下話柄。
「阿西。」很果斷的放倒了一個MC的手臂，起來帥氣的鞠躬，引得現場一陣歡呼。
這樣堅強的皇甫，是被你們熟悉，被你們喜愛的吧。
可現在，卻讓我討厭起來了，從心裡，深深討厭起來了
錄影的時間好長。長得皇甫都忍不住犯困了。
手機忽然震了。
陌生的號碼。
皇甫皺著眉，開始懷疑是不是又是騷擾的短信。
按了閱讀鍵，看了一眼。
很吃驚。
抬頭看了眼現場，掐了掐自己，確定不是自己做夢後，又低頭重讀了一遍又一遍。
生日快樂。NUNA。第一次這麼突然的發短信給妳,很抱歉。反正，請幸福吧。
署名是走雕。
皇甫捂著自己的嘴，因為太想大笑。
手心出了汗。手機差點滑落下去。
連讀了兩三遍。深吸了口氣，把手放下來。
周圍的人表情都是木木的。
皇甫看著前面人的腦勺，看著看著就能想像那位走雕同學摸著腦袋絞盡腦汁發消息的樣子。
嘴角又彎了。
真是最好的禮物了。
能被一個什麼都無所謂的孩子記得自己的生日。
好像不能說是孩子了。這個被抗議過的詞語。
這個新郎，現在回頭想想，真是值得感激上帝的禮物。
從開始到現在，每週一起過的日子，好像都是值得被記住的好時光。
即使清晨就得開始錄影累得要死，心卻是不斷被充實和澎湃著。
像在重新啟程，試著相信一個人，惦記一個人，甚至去愛一個人。
愛嗎？
……
皇甫的眉頭緊起來。
回復的介面亮了又黑。手指在鍵盤上卻始終按不出一個字。
仔細想了想，把短信存在了保管箱，然後把手機放進了口袋。
再次錄影時，任務竟然是要去京畿道的鄉下。
八月的大太陽，得在室外栽種樹苗，摘辣椒，捕魚。
金賢重在副駕駛座上玩著安全帶，怪腔怪調唱著皇甫的歌，樂得皇甫不小心老按到喇叭。
「心情這麼好？」皇甫問著。
金賢重理著頭髮，「越不好的時候，不是越要開心麼？這還是夫人教的。」
「我說的話你倒是記得真牢。」
「嗯。」金賢重繼續耍寶，「因為是將軍啊，我這個小兵自然要聽了。」
路過加油站，金賢重嗓門倒不小，「yebo，給錢。」
現場靜了靜。
「呀。」皇甫笑，回頭看到金賢重一臉正經，「你現在叫的很自然啊。」
「因為要妳掏錢啊。」
「阿西。我又輸了，真是贏不過你。」皇甫真是服了，乖乖掏了錢。
要去幫忙的那個老人家，已經89歲。
一夥人進門一看，卻發現老人家硬朗得很，還能自己起身上下屋。
皇甫想起自己的奶奶，神色暗了暗。
金賢重在旁邊看著，偏過了頭，抿牢了唇。
一起幹活倒也快。竟然真得種完了一大片白菜苗，還摘了兩大袋的辣椒。
金賢重做了拌飯出來。兩人找了個地方坐下來解決他們的午餐。
因為蜻蜓的關係，金賢重一頓飯吃得很是緊張。
皇甫邊吃邊樂。
「說真的，如果是恐龍來，我也不會跑的。但一看到知了、蜻蜓我就瘋了。最討厭夏天了。」
皇甫一邊笑一邊吃著，「我還是怕恐龍多一點，還有蛇。」
「我會保護你的。」金賢重小心著旁邊，
「除了蜻蜓和知了，所以夫人迷路也只能選大草原，千萬別去什麼森林。」
「哦。」皇甫笑著答應了，「今天這樣幹活還是很有意義的吧。」
「嗯。」
「我啊，以後如果結婚了，也會像車仁表夫婦那樣，去做很多好事的。」
金賢重放緩了吃飯的動作，聲調冷靜下來，「夫人要和誰結婚？」
皇甫一愣，轉了口吻，「我的意思是因為現在結婚了，所以要這樣做。」
「可妳明明說妳以後要結婚的話，那是要和誰去結婚？我會去教堂大喊抗議的，和大家說，這個女人是結過婚的人。」
「啊……呵呵呵呵……我的意思是下輩子，下輩子也要和賢重你結婚的意思。」皇甫說完，自己都覺得肉麻，倒地了。
金賢重倒更冷靜了，喝了口水，「可惜啊！」
「可惜什麼？」
「我下輩子要做獅子的，夫人記得，下輩子也要成為母獅子啊。」
皇甫笑得不可自抑。
「夫人收到短信了吧？」金賢重裝作不在意的問。
「嗯。」
「為什麼不給我回？……我還以為妳換號碼了。」
皇甫嚼完嘴裡的飯，「你信不信，我是因為不知道說什麼，所以才沒回成的。」
金賢重點了頭，「就信妳一次吧，反正是我先發的，夫人又輸了。」
皇甫點頭，「好，反正我不是從年紀開始就輸給你了嗎，我是敗北者啊。不過，真要謝謝你，因為你的短信，這個生日總算沒有太抑鬱。」
金賢重抱著飲料，喝了一大口，「夫人也要努力往前看，親人最大的願望應該是看到我們快樂吧。」
皇甫伸手拍了拍金賢重的頭，「你有時候，真是讓人詫異。」
「啊……夫人別把我當成狗狗一樣啊……」
皇甫伸手準備再拍，金賢重卻一個起身逃開了。
下午在一個小池塘捕到了30多條泥鰍。終於突破了過往釣魚0成績的歷史。
金賢重在皇甫旁打著下手，親手清理著泥鰍。
皇甫做了滿滿一桌料理。
老人家都止不住說著好吃。讓金賢重好好對皇甫，實在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女人。
皇甫尷尬的低頭吃著飯，金賢重倒是有一句答一句，一點不在意。
吃了飯，剪刀石頭布，決定了洗碗開車清掃。
金賢重贏了前面三項，卻輸了撒嬌。
站起來說著我愛你比著心形，結果一個逃出了門，一個逃進了廚房。
皇甫笑的肚子都疼，冷靜下來洗完了碗，卻發現新郎又不見了。
等好久，卻接到讓她去桃樹下的電話。
鄉下的深夜安靜得有些嚇人。
金賢重老神在在的抱著一把吉他，戴著帽子換了長衣長褲坐在鋪好的布上。
皇甫笑著坐下來，「又要幹嘛？」
「幫妳慶生，只有一通短信，左想右想還是對不住。」
「可是，即使是短信，我已經很感激了啊。」
「原來說了好多話都沒有做到，今天就真的想讓夫人知道我想見妳，用吉他。」
「想見你？吉他？你練習了？」
「沒有，只是用吉他唱我想給妳唱的歌。但是我叫夫人閉眼的時候，夫人一定要閉上哦。」
皇甫點了頭。
吉他旋律飄揚起來。清晰的。簡單卻動人的。
金賢重的聲音很溫柔。
《Falling solwly》的歌詞很應景。
皇甫咬著唇，忽然有了淚意。
唱完一段後，被要求閉上了眼。
以為有神秘禮物，抬高了肘攤開了手。
耳邊卻有熟悉的歌詞響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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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為我沒有愛人的資格
第一次見妳時，沒有信心的我，像個傻瓜那樣替自己擔心過
時間走到現在，慢慢熟悉愛情的我
看著一直守在我身邊，看著我的這樣的妳
想勇敢對妳說，我愛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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肩上被拍了兩下，皇甫卻捨不得睜眼。
淚慢慢在眼底凝聚起來，用手按了按，卻還是沒能讓它們消散。
皇甫深呼了一口氣，回頭看著戴著禮帽的金賢重。
對方卻示意著，還有更大的禮物在吉他盒裡等著揭曉。
小心翼翼打開了，竟然是剩餘的995只千紙鶴，鋪滿了整個盒子，花花綠綠閃耀到了她的眼。
已經找不到形容詞能夠表達此刻的心境。像和好久不見被真心愛過的自己狼狽碰了面。
在面對著如此簡單如此孩子的禮物時，心情卻達到了最近的最沸點。
這一刻，無論左手如何握緊右手，還是沒能擋住這樣來勢洶洶的感動。
「真的是你自己折的？」
「夫人好像總是不信我呢。你去拆拆看好了，這可是只有我知道的折法。」金賢重有些惱怒的捏起一隻紙鶴，作勢要拆開的樣子。
「好了好了，我信我信。」皇甫搶回來，手在九百多隻紙鶴上撫過去，
「新郎說的是真的？……1000只千紙鶴真的就能讓愛實現嗎？」
金賢重拍著蚊子站起身，「當然。夫人走吧，我快要被咬死了。」
皇甫保持著那個姿勢沒有動，偏了頭，墊子上有一兩滴淚落了下來，用手去按了按淚腺，快速站了起來，回頭卻帶了笑，「嗯。走吧。」
金賢重背著吉他，窩著背走在了前面，
「夫人拿盒子吧。快點回家了，媽媽要找我了。」
皇甫在後面，「呀，謝謝你。」
金賢重擺了擺手，卻開始快樂的跳走起來。
皇甫一步步跟著，緊緊抱著吉他盒。
謝謝你告訴我。
我能有這樣被愛的資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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